作者：劉洋

　　具有濃郁巴蜀地域特點的羌舞群舞《走祥云》，凸顯“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理念，緊扣“走”這個主題和動機，是一部用交響編舞的手法進行創(chuàng)作的作品。編導以十幾種不同“走”法，巧妙運用空間感演繹歷史感，將宏大敘事濃縮為肢體語言，表達了誰在走、如何走以及走向何方等中國民族文化意蘊和中國時代精神的豐富內(nèi)涵。每次觀看這個作品，無論是在現(xiàn)場還是在線上，都會感受到一種讓人熱淚盈眶的美和力量。我想，這件舞蹈作品之所以能夠煥發(fā)如此持久深遠的魅力，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是編導充分運用了中國式的表達來構筑舞蹈的形與魂。

　　從選題來看，這是一部具有濃郁巴蜀地域特點的羌舞。中國是一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羌族是其中最古老的民族之一。今天所說的羌族，主要聚居在四川阿壩州境內(nèi)岷江上游。編導多次深入阿壩州茂縣這個全國羌族核心聚居區(qū)，感受羌族的民族歷史、文化特征，了解羌族人民的性格、習俗等，從而真正觸摸到了羌族人民的生活脈搏，真正感悟到如今羌族人民由內(nèi)而外的幸福感，才逐漸萌發(fā)了創(chuàng)造的沖動與靈感。這充分說明，藝術家只有深入到人民中去，才能創(chuàng)作出扎根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好作品。

　　從作品的結(jié)構來看，分為引子、開端、展開、高潮、尾聲幾個部分。引子部分，用人的身體在低空間塑造出連綿的山脈，顯著點在“山坳”處的一對領舞，男女雙人之間有一個簡短的交流，音樂強點時牽動群舞的開始。開端部分，低空間的群舞與高空間的領舞開始行走，四個不同的“舞蹈聲部”也同時開始行走。展開部分，基本上是兩大段，第一段群舞開始行走以后，以“模進”的方式在藍色的燈光下，向觀眾展現(xiàn)彪悍、勇敢、勤勞的羌族披荊斬棘、百折不撓地“走”在艱難的歲月中。第二段燈光變?yōu)榕墓猓笳髦甲褰?jīng)歷磨難走進陽光普照的新生活。高潮部分，編導借著羌族“年年祈福、歲歲掛紅”的風俗，用“換裝”的方式讓所有的舞者上身服裝變成紅色，大踏步邁進新時代。進入尾聲，群舞一整排坐在舞臺的前區(qū)，有節(jié)奏地齊喊“納吉納魯”（意為“吉祥如意”），最后男人把妻子扛到自己的背上，妻子用腳在空中走，在云上走，與開場的低空間行走形成鮮明的對比和呼應。

　　與此同時，在舞蹈音樂創(chuàng)作上配合“走”的動機，沒采用常見的三段體“ABC”“ABA”“快慢快”等結(jié)構，而是一個多段體、長畫卷的結(jié)構。第一段落音樂采用上個世紀80年代的“歌王”蒼老雄渾的老人聲音，這段聲音是唯一留存于世的采風資料，它穿越時空而來，古老而又神秘。中后段隨著響起女孩的歌聲，舞蹈展現(xiàn)姑娘們在山巔、在林間、在水邊、在田野清麗美妙的身影。每一個段落都圍繞著“人民”這個中心來表現(xiàn)，可以是一個故事、一段歷史、一個時空，但同時又銜環(huán)相續(xù)，連綿不絕。

　　《走祥云》緊扣“走”這個主題和動機，用交響編舞的手法進行創(chuàng)作，在一度、二度、三度空間不斷地變化著、發(fā)展著。躺著走、跪著走、蹲著走、站著走、空中走，大概有十幾種不同“走”法，但萬變不離其宗，就是在不斷的發(fā)展變化中把最簡單的“走”的動機做到極致。舞臺調(diào)度各種“走”，雙腳的交替，小步的走，大步的走，跨步的走，跳躍的走，一開始躺著走，營造一種奇妙的“輪動感”。從躺著走到蹲著走，從彎腰走到站著走，從仰著走到空中走、云里走，走的趨勢是從下往上、從低到高，意寓著從苦難、壓抑到挺直腰板釋放生命。從走得沉重到走得婀娜，從走得昂揚到走得瀟灑，從走得豪邁到走得輕盈，走累了也可以坐下來歇一歇，眺望遠方、憧憬未來。

　　“心中有祥云，大路小路任你走；天地有羌聲，千年萬年一路行”是《走祥云》的時空觀。如果從“大路小路”去看這些舞蹈段落，每一個段落都是一條路或者一段路；如果從“千年萬年”去看，每一個段落就是一段歲月、一段歷史，其中的人物不同、故事不同，但是意蘊卻一脈相承。通過舞蹈的表達，形象地再現(xiàn)了過去的路充滿泥濘、荊棘、血與火。編導選擇了羌族實現(xiàn)自己夙愿和夢想的虛實相融、實中帶虛、以虛為主的“走”的形式，概括表現(xiàn)了羌族穿越時空的歷史。幾千年的時間濃縮為幾分鐘的舞蹈，廣袤的孕育空間，被壓縮為上百平方米的舞臺，地域遷徙中的悲歡離合，生死涅槃都包含在這個意象符號——“走”。

　　“祥云”是中華文化極富內(nèi)涵的象征性符號，寓意著中國人民幾千年來對一切美好、幸福、吉祥的憧憬與向往。在當代來看，祥云比擬著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祥云能走嗎？我們可以理解為，“走”是奮斗，“祥云”是美好的信念。“云朵上的民族”為了追求美好生活，從黃河流域走來，用堅韌不拔的腳步，走出了傳承千年的民族自信和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走出了“幸福都是奮斗出來的”生命體驗。

　　物質(zhì)空間的“走”是在曲折的道路上前行，精神空間的“走”意味著在艱難困苦中進步。一個民族要生存和發(fā)展，必須靠自己的雙腿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出來，既要腳踏實地，又要仰望星空。正所謂“人間正道是滄桑”，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羌族地區(qū)舊貌換新顏，以前通往羌族地區(qū)的道路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如今卻是“天塹變通途”。羌族人民從過去的山路、彎路走到了大路、寬路上，走向中國式現(xiàn)代化的道路。這是一條在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的，具有中國特色、符合中國實際的現(xiàn)代化道路，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光明大道！我們期待更多像《走祥云》這樣構筑中國精神、具有中國價值、彰顯中國力量的優(yōu)秀作品。中國舞蹈人應該用中國式的表達，把舞蹈創(chuàng)造寫到民族復興的歷史上，寫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的征程中。

　　（作者系四川師范大學舞蹈學院黨委書記、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