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第五十三屆會議于6月19日至7月14日在瑞士日內瓦召開。在會議上，多國人士和機構代表就福島核事故災民問題提出批評。2022年曾前往日本訪問的時任聯合國境內流離失所者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塞西莉亞·希門尼斯—達瑪麗在向大會提交的報告中指出，日本政府在保障境內流離失所者人權方面存在許多問題。日本福島災民園田充子表示，日本政府對福島核事故災民救援不力、處置失當。“福島核事故發生12年后，仍有3.1萬名官方認可的以及許多未被官方認可的境內流離失所者。我是他們中的一員。正如報告所揭示的，日本境內流離失所者的人權面臨諸多挑戰。”

　　“仍有數萬名流離失所者面臨不確定的未來”

　　根據聯合國1998年制定的《關于境內流離失所問題的指導原則》，“境內流離失所者”是指在一國內部，由于武裝沖突、普遍暴力或天災人禍等原因被迫逃離家園的人。2011年3月11日，日本東北部海域發生9.0級地震并引發海嘯，福島第一核電站發生核泄漏事故，嚴重程度達到國際核事件最高級。大量福島及周邊地區居民在災難發生后幾天內撤離，成為境內流離失所者。在隨后的災難救助和重建家園過程中，日本政府的所作所為引發廣大災民不滿和批評。許多人等待數年后才重回家鄉，還有數萬人至今未能返鄉。

　　10多年來，聯合國相關機構一直密切關注福島核事故的影響及日本政府的處理方式。希門尼斯—達瑪麗自2018年起，數次提出訪日要求，終于獲準并于2022年9月26日至10月7日對日本進行了訪問。她在一份聲明中表示，自2011年福島第一核電站事故發生以來，日本境內流離失所者在住房、健康、生計、社會參與和兒童教育等基本權利方面受到損害。日本政府必須無條件為福島核事故中的流離失所者提供支持。

　　希門尼斯—達瑪麗在向本屆聯合國人權理事會提交的報告中指出，福島核事故造成47萬余人流離失所，“目前仍有數萬名流離失所者面臨不確定的未來”。她認為，日本劃定疏散區的依據不夠科學，對災民生活造成了重大影響。一些輻射較嚴重地區的居民沒有及時得到疏散通知。疏散令缺乏關于撤離時間、撤離方向的具體指導，導致一些災民從輻射相對較低的地區“疏散”到或途經輻射較高的地區。

　　希門尼斯—達瑪麗進一步指出，不管是收到正式命令的疏散人員還是自愿疏散人員，作為流離失所者都有權得到經濟補償，獲得住房、健康、教育等方面的救助。他們還有權獲得公開透明的信息，以決定是否返回福島居住。如果境內流離失所者為了安全移居到日本其他地方，他們不應因這種選擇而受到歧視或壓力，而應得到足夠的支持和幫助。

　　聯合國人權理事會7月10日就日本國別人權審議報告進行審核。來自奧地利、乍得、薩摩亞和瓦努阿圖等多個國家的代表就改善福島災民人權狀況提出批評和建議，要求日本政府保護福島核災難中被疏散人員的人權；繼續援助被疏散人員；幫助和支持受核災難影響的婦女實現經濟獨立；確保境內流離失所者不因受脅迫或經濟困難返回福島核電站附近地區，在他們返鄉前要保證其安全、健康和權利。

　　瑞士非政府組織埃文圖的代表齋藤久志發言表示，“雖然日本政府之前曾答應接受有關建議，但很多流離失所者的人權仍未得到改善”。他呼吁日本政府切實執行特別報告員的建議，按照《關于境內流離失所問題的指導原則》妥善處理福島災民問題。

　　“日本政府缺乏對人權的基本理解和尊重”

　　本屆會議期間，國際民主律師協會主辦了“來自福島流離失所者的聲音”主題邊會。福島災民們通過線上線下方式參會，講述了他們背井離鄉、與災難抗爭的艱辛故事。

　　園田充子與丈夫、孩子曾平靜地生活在福島。“2011年3月，噩夢降臨了，強烈的地震和無休止的余震導致福島核電站爆炸，突如其來的核災難摧毀了我們的生活。當時很多國家立即派飛機接走了當地僑民，而日本政府并沒有馬上采取疏散行動，也沒有清楚告訴人們核輻射對人體的危害。”

　　當時，園田充子在電視直播中看到福島核電站發生爆炸的新聞后，馬上建議當地學校疏散孩子，但被政府叫停。由于地震次生災害逐漸增多，他們也無法將孩子們從核暴露的早期階段救出來。“我們需要政府對孩子的健康狀況進行檢查，但他們只排查了甲狀腺癌，沒有進行其他健康檢查。有些兒童由于核輻射，引發身體其他部位的癌癥。”園田充子強調，“日本政府缺乏對人權的基本理解和尊重，讓福島災民個人承擔這些災難后果。”

　　在主題邊會上，講述者中有20多歲的青年，也有白發蒼蒼的老者。長期有家不能回、不敢回，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很多實際困難和心理壓力。據一名日本人權律師介紹，大量福島民眾不相信日本政府關于“核輻射水平處于安全范圍內”的說辭，成立了各種組織抗爭，并發起法律訴訟。但這些民眾被污蔑為“傳謠者”，因為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在出庭或進行抗議時不得不遮住面容。

　　會議主辦方還在現場給每位參會嘉賓發了一張明信片，上面印著福島一名8歲兒童創作的畫——“一個孩子對福島核事故的憤怒”。掃描明信片上的二維碼，便可登錄到一個名為“堅強的日本兒童”的網站。這里有近百幅核災難發生后福島兒童繪制的畫作及配文，其中一幅畫的作者是福島縣柳津町的一名10歲兒童。畫中，孩子手舉藍色地球，中間寫著“地球焦慮又不安，我們能做什么呢？”

　　“我們呼吁特別報告員繼續監督福島災民的人權狀況”

　　聯合國人權官員克里希南·拉格萬去年曾協助希門尼斯—達瑪麗前往日本調查。他在會上表示，核事故發生后，福島災民難以接收到準確信息。政府人為降低核輻射安全標準，導致很多災民對官方發布的核輻射信息不再信任。關于家鄉重建與災區重新開放等決策，政府也沒有充分征求流離失所者的意見。如今這些流離失所者仍面臨種種生活困境，如家庭成員長期分居、孩子遭遇校園霸凌、女性在他鄉難以找到工作、老人難以融入當地社區等。

　　拉格萬強調，清潔與健康的生活環境是災民的基本人權，但是福島很多地區包括那些重新開放居住的區域，核污染并沒有被徹底清除。日本境內流離失所者和很多福島居民對日本的核污染水排海計劃深表憂慮。

　　7月4日，聯合國人權理事會舉行各國代表與境內流離失所者人權問題特別報告員互動對話會，國際民主律師協會代表在發言中指出，日本政府于2017年終止了對境內流離失所者的住房補貼，福島縣甚至提起訴訟驅逐無家可歸災民。“約350名福島兒童患有甲狀腺癌，許多人需要多次手術和終身服藥。死亡、疾病、自殺、創傷后應激障礙、家庭沖突、離婚、歧視、欺凌、貧困和社區分崩離析，都被視為災民個人的責任。我們敦促日本政府落實特別報告員的建議，尋求長效解決方案。我們呼吁特別報告員繼續監督福島災民的人權狀況。”

　　（本報日內瓦電）

　　本報記者 劉仲華